四分之一

你是我四分之一的生命。
路楚不拆逆

[路楚]雨伞

       (上)

 

       路明非在柜台结账的时候一抬头,隔着商场的落地玻璃意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楚子航正从对面的久光商厦走出来,手里提着几个袋子,似乎准备往停车场走过去。现在是隆冬时节,外面是雨夹雪,天又阴又冷,路上的几个行人都兜头兜脑地罩着,把伞顶在前面抵御北风和严寒。但穿得单薄的楚子航看起来却不大在意,他伞也没撑,直接走进了雨雪里。

 

       这边帐已经结完了,路明非把找补的零钱和买到的小商品往口袋里一揣,从门口伞架抽出自己的伞。正好斑马线红绿灯停在绿灯上,他匆匆穿过马路往楚子航那边走,离得近了就喊,“师兄!师兄!”

 

       楚子航停下脚步转过来,路明非刚好跑到他面前,赶紧把伞撑在他头上,“师兄你怎么不打伞。”有点薄雪落在楚子航肩膀和头发上,很快化成了水渗进去,路明非瞧得有点儿心疼,想伸手给他拍拍,视线落在楚子航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上,手突然又伸不出来了。

 

       “师兄,你来久光商厦买东西?”他指指楚子航手上的袋子。

 

       “陪我妈妈来。”楚子航说。

 

       路明非很快猜出来,估计楚子航来的时候还没有下雪,但要回去的时候下了,他们没带伞,伞架上的伞也被拿光了,楚子航就先提着东西去车上拿伞,再转回去接他妈妈。现在楚子航走出久光商厦还没几步,路明非下意识地越过楚子航的肩膀往后看了看,本以为不会看到什么,没想到马上和一个女人对上了视线。那个女人非常漂亮,看见他看过来就立刻笑着招招手。

 

       “师兄,那是你妈妈?”路明非指了指。

 

       楚子航愣了一愣,转过身去。漂亮女人看见楚子航转过来,笑得更开心了点,又招了招手。路明非不太明白,站在旁边随口瞎猜,“你妈妈叫你走回去?是不是落了袋子?”楚子航把脸转回来,声音平静,“应该是叫你过去。”

 

       路明非噎了一下,“叫我过去?”

 

       “可能是她平时没见过我的朋友。”楚子航微微叹了口气,“不过去也没关系。你先走,我跟她说你有急事。”

 

       急事个鬼啊,有急事我隔了一条街跑过来给你打伞。路明非打心里觉得师兄找的这理由太不靠谱,除非听的那人相当脱线才可能会相信。他看楚子航又往回走,赶紧上前几步又把伞撑过去,跟着楚子航走,“没关系没关系,不就是走过去,虽然我有种赴鸿门宴的感觉……”

 

       “鸿门宴不是这么用的。”

 

       “我又没在写语文试卷,师兄你能别这么认真地批改不。”说是这么说,路明非胃都要痛了,心说这算什么事,他可不是她儿子的朋友,而是把她儿子给拐跑了啊。

 

       楚子航瞥了他一眼,语气相当平淡,“别紧张。”

 

       只有几步路,他们很快又走回店门,稍稍往里移了几步把路让出来。走近了看,女人仍然十分漂亮,路明非觉得楚子航可以刷脸吃饭可能也是多亏了这漂亮的妈妈的基因。

 

       漂亮女人看着路明非笑,“你是子航的朋友吗?很少见到呢。”

 

       路明非一愣,本打算说的话都吞了回去,心说一上来就把中间人撇在一边是怎么回事,不应该是让师兄先给做个介绍吗,这对话打开头就不按正常流程走啊,“我是他师弟……”

 

       女人也不在意,依旧十分好奇,神情自有一股天真,“你们是高中同学?我看见你从对面过来给子航打伞。”

 

       幸好刚才没说有急事……路明非看了一下楚子航,楚子航站在旁边似乎并不打算出声,他只好自己回答,“是高中同学,现在也在同一所大学。”

 

       “咦。”女人显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很是高兴,“是吗,那还要请你多照顾一下我们子航了。”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楚子航听不下去了,低声地说,“妈妈,这是我师弟。”

 

       路明非一瞬间就突然明白为什么楚子航刚才会随口说出这么扯淡的理由了,因为他妈妈确实就是那种脱线到会相信的人。她连儿子朋友的名字都没想起来要问一下,也所以会让儿子冒着雨雪帮她提袋子去车上拿伞回来接她。难怪楚子航这么靠谱,估计也是因为妈妈比较不靠谱,可总得有一个靠谱的人。他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下去,平常都是师兄罩着他,他实在不好意思点下这个头说好。

 

       楚子航转头看了看他,“路明非,你现在急么?”

 

       路明非回过神,“我很闲啊。”

 

       “你能撑一下我妈妈到停车场吗?我待会儿顺便送你回家。”楚子航说。

 

       路明非差点脱口而出不行。他撑楚子航妈妈过去的话,结果楚子航不就又变成冒着雨雪走过去了吗,虽然省了往返一段路,可久光商厦的停车场离得有点儿远,这么走过去,楚子航身上早就湿了。但是当着楚子航妈妈的面他不能拒绝,只得说,“我的伞只能撑两个人。”他相信以楚子航读高中时那语文成绩,理解他这句话肯定不成问题。

 

       没想到楚子航直接把他的话接了过去,淡淡地说,“麻烦你了。”

 

       路明非简直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翻了个白眼。但是楚子航这么发话了,他也只好重新撑开伞,转向漂亮女人说,“那……阿姨,我送你过去吧。”

 

       他看着楚子航提着袋子重新走进雨雪里,自己也撑着伞和漂亮女人走出去,小心地注意着风向,尽可能把伞往漂亮女人的那个方向挡,避免雨雪飘过来。楚子航走在前面一点,雪粒很细,落在他衣服和头发上迅速化了。他出门没有戴手套,帮妈妈提着袋子,曲起的指关节被风吹得微微红。路明非有点发愣,不知道自己是该埋怨这当母亲的一点都不心疼儿子,还是该羡慕楚子航虽然要照顾她,可至少还能经常见到母亲。

 

       漂亮女人突然停下脚步开口,“子航。”

 

       路明非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下来。

 

       楚子航转回身,“怎么了?”

 

       “转回去吧。”漂亮女人指了指久光商厦的门口。

 

       路明非张了张嘴瞪大了眼睛,心里简直要抓狂了,心说您到底是什么意思,看您儿子大冬天在这雨雪里转来转去的很有意思么?他看着楚子航,楚子航看着他妈妈。

  

       “你朋友……师弟?一直看着你呢。”漂亮女人笑眯眯地说,“让他先把你撑过去吧,我先等等。”

 

       路明非和楚子航都愣住了。楚子航转过来看了路明非一眼,路明非和他对上视线,觉得自己脸上都要烧起来了,幸好老脸老皮地不显,不然丢脸丢大发了。

 

       三个人站在着雨雪中也不是个事,楚子航点了点头,“也可以,那我待会儿过来接你。”

 

       于是折腾一番,又回到原点。女人到久光商厦下面的咖啡店里点了一杯咖啡坐着等,路明非又撑着楚子航往停车场走。他往回看了一眼,看不到漂亮女人了,小心地伸手往楚子航衣服后背摸了一摸,楚子航一怔,“怎么了?”

 

       “师兄你衣服都湿了……”

 

       “没事。”

 

       路明非想起来,“师兄我把手套脱了给你戴吧,刚才看到你手都红了。”

 

       “你要撑伞。”楚子航下颌扬一扬,把拿着车钥匙的手插进衣服的口袋里,“不碍事。”

 

       路明非走在楚子航左边,本来右手撑着伞,他想了想换到左边,发现不对又换了回来。楚子航一直不说话地看着他的动作,等路明非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动作停下来,他垂了一下眼说到,“换左手吧。”

 

       你知道我想干嘛吗叫我换左手。路明非心想,还是听话地换了左手。他依旧把伞移到两个人中间,这样左手横过来,撑伞姿势就有点别扭。

 

       接着他就感觉到右手被轻轻握住了。

 

       路明非僵了一僵,没想到楚子航真的察觉了他的意图。他刚才换手来换手去,就是想腾出手去握一下楚子航的手,结果换了之后发现伞偏到另一边去,只好换回来。

 

       楚子航的手隔着手套握住他的,他扣着楚子航的手指,简直心潮荡漾,走了一小段路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拢进自己手里,避免直接被北风这么吹着。

 

       “师兄,我能脱个手套么。”

 

       “快到了。”

 

       路明非只好作罢。两人的手掌大小差不多,他没办法把楚子航的手都拢进来,只好捂着他的手指,一边忍不住拿拇指往楚子航手指上摩挲。他觉着自己这动作往好了说是暧昧,往坏了说是猥琐,但楚子航任他摸着,没把手抽回去。他几乎把心神都放在手的动作上,楚子航这能拉提琴弹钢琴还能握刀的手,他隔着手套都能挨节摸清指节。

 

       以前碰着在外面遇到雨夹雪,路明非都恨不得夹起尾巴从这湿冷的空气里逃出去,可现在如果不是楚子航衣服上都湿了,他觉得这段路走得真是再美好不过了。

 

       两人很快走回了停车场,楚子航把手抽回来,摸了车钥匙出来解锁打开车门,把袋子放进后座,往车门架边摸雨伞,对路明非说,“你先坐进去等着,我接我妈妈过来,然后送你回去。”

 

       路明非一直在边上撑着伞,随便踢了一下脚边的碎石,“要不是那是你妈妈,我都想说我过去接她过来就行了。”

 

       楚子航把自己的伞撑开,从路明非伞下走出去,“我很快回来。”

 

       路明非坐进车后座,刚才握着楚子航手指的愉快感已经荡然无存。他突然有点儿难过,说不清是因为看见楚子航陪妈妈逛商场,而自己一直一个人,还是因为看见楚子航一身衣服都润湿了,指关节被风吹得通红还得往这雨雪里走,而他妈妈坐在店里开心喝咖啡,都没想过儿子这一路转来转去的冷不冷。可能两者都有一点。

 

       路明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突然感觉到边上光线暗了一点。他抬起头,看见楚子航俯下身来。

 

       “师兄?”他不明所以。

 

       楚子航不说话,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路明非突然福至心灵地反应过来,简直心都要颤了,楚子航这是让他吃豆腐的意思啊!他妈的不赶紧上还是个男人吗!他凑上前探了一下身,往楚子航唇上亲了一下,趁着楚子航还没直起身,顺便往唇角也亲了一下,声音都要发抖了,“我靠师兄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这样的安慰以后能不能多来几次?”

 

       等他亲完,楚子航站直了,没说话,把车门给他关上,转身走了。

 

       路明非看着他的背影,转头把额头抵在前排的副驾驶座上,感觉自己这次真的是整张脸都烧起来了。他把手捂在脸上,声音含糊地从指套间发出来,“我操……师兄你不如嫁给我算了。”

 

       -(上)END-

 

       (下)

 

       楚子航站在台阶上看雨。这个时候狮心会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天色黑沉沉的,雨水在庭院里沿着地面排水管道下去,只有很浅一层积水,草地湿漉漉的。

 

       最后一个从狮心会大门走出来的人看到他,把伞撑开犹豫地问,“会长,一起走吗?”

 

       楚子航只是点点头致意,“你先走吧。”

 

       他看着那个人跟他道别后举着伞冲进雨里,混血种的良好视力让他能看见雨水落在伞上溅起来,在路灯下每一颗溅起的雨珠都折射着金色的碎光。那人在转弯处跑没影了,楚子航转身折回去,把狮心会大厅里连同门外台阶上的灯一起关了,重又走回台阶上。

 

       黑暗里雨声变得格外清晰,雨越下越大,落在台沿外的雨水一直溅到他的裤脚。楚子航往上站了一阶,手里拿着长雨伞的伞柄,垂着眼看外面雨景。他今天晚上没有课,要交的报告也都做好了,心里难得有点懒怠,不想走出去,就一直站在台阶上看雨。

 

       也许应该趁着空闲去找一下路明非,楚子航想,路明非抱怨过他这个学期任务太多了,很难得见面。但是雨下得太大,他实在懒得走过去。雨天总让他心情不太好,会让他想起一些事。伞还是路明非放在这的,路明非发现他有时候连伞都不撑就走进雨里之后,硬把伞塞给了他。其实楚子航自己是有伞的,但他收下了。

 

       其实路明非现在也不闲。虽然狮心会声誉似乎要高些,但实际上管理学生会比管理狮心会要麻烦多了。学生会涉及的方面太广,像是管理一个小型公司,就算路明非不亲自动手,也得他坐在那里下最后的决定。

 

       楚子航又站了半个小时,终于撑开了雨伞,走下了台阶。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想起那辆通体纯黑的迈巴赫62在雨幕里拉起的低沉鸣笛和氙灯打出的雪亮灯光。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人在雨天来接他了。这种例行公事一样的反复回忆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可能要直到他有机会再度进入奥丁神域,他才能稍稍松一口气。

 

       雨比刚才小一点了,楚子航把雨伞放下来,雨水直接落在他头发和脸上,他不太在意地收起了长柄雨伞,直接往前走。

 

       没走几步他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师兄!师兄!”

 

       楚子航停了脚步,看到路明非走过来,穿着那件Burberry风衣,手工上色的皮鞋鞋面溅满雨水。路明非走过来把伞举在他头上,嘴角略略抽搐,“师兄,你不觉得你拿着一把雨伞淋雨这个场景很奇怪吗。”

 

       “学生会那边忙完了?”楚子航问。

 

       一说到学生会那堆事路明非就想翻白眼,念着自己现在是一号人物的份上好歹忍住了,及时控制住了面部表情,“在开会,一堆部长在下面吵,不知道吵些什么。我就说你们慢慢吵,吵完了把得出的结果告诉我,我再做决定。学生会主席这位置真不好坐。”

 

       楚子航看着他,“你做得挺好的。”

 

       路明非有点不好意思,“师兄你别诓我。”

 

       “我说真的。”楚子航的额发被雨淋得有点湿,他淡淡地问,“找我有什么事?”

 

       “这公事公办的口吻真是让我无言以对……”路明非嘴角又抽了抽,“没,就是看到下雨了。”他抬手好像想摸摸楚子航湿嗒嗒的刘海,到底还是没抬起来,“师兄吃晚饭没?没有的话我们一块儿去吃?”

 

       楚子航点头,“行。”

 

       他没再把伞撑起来,手拿着雨伞垂在身体边,挂满水珠的伞面蹭湿了他的长裤侧边。路明非一路把伞打在两人头上,走到岔路口时拉了拉楚子航衣服手肘处,示意他转向这边。

 

       楚子航看了看和去餐厅相反的路,“不是去吃晚饭?”

 

       “师兄你淋得身上都湿了你确定要去餐厅?”路明非这白眼终于还是翻出来了,“你不觉得明天新闻部会把我们俩的照片给登上首版,然后给附个‘两大领袖共进晚餐,狮心会会长湿身出席’之类的标题吗?”他说完抖了抖,“‘两大领袖’听起来怎么这么恶寒。”

 

       “折回宿舍路有点远。”

 

       “师兄,你的思维真是笔直得让我感动。”路明非感慨,“你听说过世界上有一种叫外卖的东西吗,我觉得我们可以靠那玩意儿拯救一下。”

 

       这个时间宿舍楼里人不多,路明非和楚子航一路走到宿舍门口都没有遇到人。楚子航开门进宿舍,指了指房间里的小沙发,“你先坐,我换身衣服。”

 

       “你顺便洗个热水澡呗。”没有其他人看着,路明非自在地窝进那张小沙发里玩着手机订外卖,头也不抬地对楚子航说。

 

       “我不习惯吃饭前洗澡。”楚子航皱了皱眉,从衣柜里翻出白T恤和水洗牛仔裤放在床上,双手抓住身上衣服的下摆直接往上掀,动作一气呵成。脱完上衣他捡起T恤,抬头看见路明非目瞪口呆的表情,完全是一副受惊的样子。

 

       “师、师兄……”

 

       楚子航把T恤套上,“怎么了。”

 

       “没,没事。师兄你真是纯爷们。”路明非抓着手机支支吾吾,“你先换,我下去等外卖。”他把手机收好,从沙发上下来往宿舍门走去,一溜烟儿就没影了,简直是夹起尾巴逃跑。

 

       楚子航把裤子换了,湿衣服搭在浴室的篮筐里,准备等洗澡过后一起拿去洗衣房洗。

 

       自从接任恺撒成为学生会主席后,路明非的三餐基本都是由伊莎贝尔打理。这次他亲自打电话订餐,学院餐厅简直是飞一样地把外卖送到楼下,以免浪费学生会主席宝贵的时间。其实本可以直送到宿舍门前,但是他觉得自己在楚子航宿舍里拿外卖似乎不是太好。

 

       路明非一下楼就拿到了外卖,送外卖的服务人员用仰慕的眼神看着他,估计是觉得主席真敬业,忙活到这么晚才吃晚餐,还请求了个签名。他把纸和旋开笔帽的钢笔递过来,路明非心说你来送外卖居然还带这个……一边刷刷地签了名,挥了挥手就往回走。

 

       他带着外卖上楼,敲门前犹豫一下,手停在门前。他觉得自己现在还不能很好地面对楚子航那张清秀又纯爷们的脸,在楚子航当着自己面十分淡定地换了一回衣服之后……

 

       但是楚子航像是自带红外仪一样,在路明非敲门前就伸手拉开了门,看了站在门口发呆的路明非一眼,接过他手里的外卖转身往房间里走。

 

       卡塞尔学院宿舍里除了单间卫浴和小厨房之外,还有一个附带落地窗的小阳台。楚子航把外卖放在落地窗边的桌子上,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看看还站着的路明非,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路明非觉得楚子航这架势活像他以前看TVB剧黑帮片里的老大,黑帮老大指座位,能不坐么,不坐的话会从背后抽出一把刀把自己砍了吧。

 

       但路明非不太想坐,他走到楚子航旁边,有点紧张地开口,“师兄,能不能先亲一下?”

 

       楚子航抬头,不知道路明非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路明非也实在不好意思把那点小心思说出口,他轻咳了一下,“师兄,你能保证待会不打我么?”

 

       楚子航一愣,睁着那双略显惊悚的黄金瞳看着他。路明非没和他对视,在他面前单膝半蹲下来,把手搭着他的膝盖,凑上前,隔着T恤往他胸口亲了一下。亲得不偏不倚,正是他胸口上小凸起的位置。楚子航的手一颤,在沙发扶手上抓了一下又松开,垂下了眼睛。

 

       路明非亲完伸手慢慢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腰腹的地方,“师兄你好歹挣扎一下什么的……”

 

       楚子航语气平淡,“你不是叫我不要打你?”

 

       “我靠。”路明非猛地抬起头,表情震惊,“难不成师兄你还真想打我?说好的一直罩我到毕业呢。”

 

       “我什么时候说?”

 

       路明非奋力回想了一下,发现还真想不起来楚子航什么时候说过。当初在北京地铁的尼伯龙根里把楚子航背出来时,自己是对他说过“师兄你还可以罩我两年”,但仔细想想楚子航还真从来没有说过这话,他只是一直像个尽责的师兄一样在践行保护照顾师弟的义务。

 

       “晚餐要冷了。”楚子航垂眼看他。

 

       “谢师兄不杀之恩。”路明非嘟囔一句站起来坐到自己座位上。整个晚餐过程他都不敢跟楚子航对视,倒是楚子航全程淡定,瘫着一张脸该干嘛干嘛。路明非抹了一把脸心想这叫什么事,吃豆腐的那个不好意思,被吃的那个若无其事……

 

       晚餐快要结束的时候,楚子航突然开口,“刚才找我是有什么事?”

 

       路明非差点呛到,“师兄你居然还惦记着这茬,没事儿不能来找你吗。”他扒了一口饭,咽下去之后犹豫地慢慢说了,“其实就是看下雨了来接你一下。”说完他底气足起来,“师兄,你难道真的不觉得拿着一把伞淋雨很……嗯,像偶像剧里失恋的男配角?你要是再来个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我就能给你放配乐了。”

 

       “什么配乐适合?”

 

       “……”路明非再次受到了惊吓,上下打量了一下楚子航,心想师兄是淋雨生病发烧了,还是被自己的白烂影响了,这对白怎么听着画风不太对。他犹豫了一下,“《情深深雨蒙蒙》?师兄你看过么?”

 

       意料之中的,楚子航摇了摇头。

 

       “嗯,我就随口说说,千万别去看。”路明非吃完了最后一口饭,搁下筷子,“师兄,我说句话你别生气。”

 

       楚子航轻轻点头,示意他说。

 

       “你不觉得你雨天从来不打伞就是个等人接的意思么?”路明非说。楚子航愣住了,他抬起眼帘,黄金瞳直视着路明非。路明非接着说下去,“要是没个人给你打伞你就淋雨,你说这能不去接你么。我倒不是觉得去接麻烦,去见师兄你我还挺高兴的,可你至少提前给我发条短信,别直接往雨里走啊?”

 

       楚子航沉默了非常长的一段时间。路明非心想别真是生气了吧,坐在桌子对面盯着楚子航,忐忑不安地等发落。楚子航侧过脸看了一会儿窗外,外面还在持续下雨,雨声沙沙的,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

 

       “师兄?”

 

       “嗯。”楚子航回过神,看着他淡淡说了一句,“我手机没电了。”

 

       路明非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哦”了一声。

 

       楚子航已经吃完了,就等路明非。等路明非也搁筷子后,简单清理收拾过桌子,楚子航去洗澡,路明非坐在沙发上玩IPAD。他玩着玩着突然灵光一闪,反应过来了。楚子航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说他手机当时没电了,所以没法给自己发短信。虽然当时就算有电楚子航也不一定会发,但这意思至少是以后可能会发。

 

       “直说不就好了,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这种事比较迟钝。”他喃喃地自语。

 

       楚子航淋浴一直都是标准的三分钟,他很快从浴室里出来,坐在路明非旁边,脖子上还沾着着薄薄一层水汽,头发带有淡淡的檀香味。路明非打得正愉快,直接往旁边一靠就倚到楚子航身上。楚子航从旁边拿书翻看,完全不管他玩游戏时发出的诡异笑声。

 

       他把今天例行回忆提前了一点。关于那个男人的细节从他脑海里过了一遍,楚子航确认了一下自己并没有遗忘什么,微微松了一口气。旁边的路明非不知道玩游戏看到了什么,捧着IPAD在狂笑,眼看笑得整个人都要抽过去了,忽然想起来问了一句,“呃,师兄我打扰到你看书了么。”

 

       楚子航摇头,路明非纠结了一下,把IPAD收起来,对他说,“我在安珀馆的时候都不好意思玩游戏,感觉太不符合学生会主席的形象了,要是丢脸了老大会回来杀了我的吧。”

 

       是有点毁形象,楚子航在心里想。但他又很快想起那个似乎只会开车的男人。那个男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司机,直到在奥丁神域里,才向他展示了言灵•时间零,安慰他,“儿子,别怕别怕,其实你爸爸很能的。”

 

       “真人不露相。”楚子航低声说。

 

       路明非一脸被雷劈的表情,勉强稳住了,“师兄你这算是夸我吗?”

 

       “是。”

 

       路明非重新拿出IPAD,一边在屏幕上滑一边说,“师兄我都不知道你打哪儿对我来的这么多信心……以前我刚进校的时候也是。”他又靠上楚子航,专注在游戏上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漫不经心,“师兄,你刚才是答应了以后下雨要么打伞要么发短信给我么?”

 

       其实楚子航并没有那么说,但是路明非在感情上某种意义的迟钝让他能把这句自己的理解若无其事地当成楚子航的话说出来。

 

       “嗯。”楚子航应到。路明非的脊背靠着他的肩膀,估计是靠得不舒服,调整了几次姿势,最后干脆整个人都窝进了沙发,拱在他身边,体温从相触的地方传递过来。楚子航望向落地窗外,下了一晚上的雨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又下雨啊,他想。

 

       -END-

 

       楚爸的话是:[儿子,别怕别怕,其实你爸爸很能的,露相不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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