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之一

[路楚]同眠

0601楚少生日快乐！

 

       “师兄。”

 

       “什么事？”楚子航抓着路明非的手臂往上提了提，避免他滑下去。

 

       路明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抬手揉揉脸让自己稍微清醒，站直了一点，“你说我运气是不是真的衰得没救了？”

 

       他跟着楚子航出来执行任务，一路顺利无比地完成了任务，结果回程时出了岔子，被困在在喀麦隆的热带雨林里。热带雨林里物种丰富，毒虫也多，楚子航把外套脱了给他，结果他没被毒虫叮咬，却在穿过树林时一脚踩进了沼泽里，并且从那之后就开始诸事不顺。楚子航试着和诺玛联系，但信号太弱，直到三个小时前才终于联系上。这时距离他们被困在热带雨林里已有一个星期。

 

       他没有听到楚子航的回答，勉强抬抬眼皮，又叫了一声，“师兄？”

 

       楚子航微仰着脸，眯着眼看前方，“卡塞尔的专机到了。”

 

       路明非一个激灵，回光返照一样跳了起来，眼神炯炯地往楚子航看的方向看过去，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点，也不知道据说有点近视的楚子航是怎么从一个黑点看出那是卡塞尔的专机的。他不好质疑楚子航的判断，楚子航也不多说，弯腰拎起地上两人份的装备背包，看了他一眼，“我们得换个地方，你还能走吗？”

 

       路明非也知道从直升机上往下俯瞰整片热带雨林，不易锁定他们的位置，他们至少得找到一片林中空地。他做了个深呼吸，支起疲惫酸软的腿，“行。”

 

       楚子航点点头，背着背包率先钻进树林里，示意路明非跟在自己身后。路明非把楚子航给的外套又裹了裹，才跟着钻了进去。

 

       一分钟前还只是一个遥远的小黑点逐渐靠近，显出了机身的轮廓。头顶是雨林高大的树木层层叠叠遮天蔽日的枝叶，路明非只能听到直升机距离越来越近的轰鸣，这附近不出三十米的南侧就有一条年径流量达400亿立方米的河流，这里正是河流转弯的一个节点，但就算是这浩大的水流声，也没能遮住直升机的下降时气流变化形成的小型涡流将周围的树叶摇晃得哗啦作响的声音。

 

       楚子航加快了脚步，路明非几乎跟不上，不敢叫停，苦着脸硬着头皮在后面追。幽暗的丛林小径前方突然出现了亮光时，他心里松了几口气，疾走几步拼命扑向亮光处，失去意识前他看到涂着与丛林颜色相近迷彩的尾桨。

 

       刚坐上直升机时路明非眼皮还能勉强掀起条缝，等楚子航扔了装备坐到他旁边时，他立刻闭眼就睡了过去。

 

       持续几天高强度的运动和紧绷的神经让他身心俱疲，却并没能让他睡个好觉。路明非中途断断续续地醒了几次，每次醒来他都发现自己靠到了楚子航身上，口水也都要流到楚子航肩膀上。楚子航双手抱着刀也在低头睡，几乎被他挤在机门边上。

 

       路明非有点不好意思，坐直了身体挪开位置，重新闭上眼睛，结果这导致了他几次在直升机因气流而震动不稳时都一头撞在楚子航的肩膀上，痛得龇牙咧嘴苦不堪言。撞了几次之后楚子航也醒了，睁开眼无语地看他。

 

       “师兄我吵醒你了吗不好意思。”路明非干笑两声，缩了缩。

 

       “你靠过来吧。”楚子航又闭上眼，整齐的睫毛在英俊的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你这样我没法睡。”

 

       这是大实话，而且路明非没有个支撑也实在睡得不舒服，楚子航这话一出他如蒙大赦，一边道歉一边就扑通一声又倒回楚子航肩上，还剩了个没说完的尾音被睡意轻轻巧巧地剪掉了。

 

       这次路明非睡了个昏天暗地。睡到深处时连自己枕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伸手就搭上去抱住，又凑上去随便蹭蹭，给自己调整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又继续睡。

 

       副驾驶座的人认得楚子航，他在装备部工作，跟楚子航打过几次照面，这时从前面转回身探过头，瞅着后座两人好笑。这个传说中的S级整个都要靠进楚子航怀里了，还伸手搂着，楚子航被挤在边上，已经醒了但是动弹不得。

 

       “是你的师弟吧？”他试着跟楚子航搭话。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真年轻。”副驾驶座的人嘿嘿一笑，缩回了位置上。

 

       专机把他们直接送回了卡塞尔学院，此时距离卡塞尔开学还有几天，学院里绝大部分学生都还没有返校，校园里空空荡荡，直升机直接在宿舍楼前的巨大草坪上降落，把楚子航和路明非放了下来。

 

       驾驶员把手肘搭在窗边指了指还挂在楚子航身上睡得一塌糊涂的路明非，乐不可支，“这也太能睡了。行不行啊？要不要搭把手。”

 

       “没事。麻烦你们了。”楚子航摇头，平淡地应到。

 

       机里的两人向他比了个手势。直升机的旋翼转动起来，平地起狂澜一样搅动着附近的气流。楚子航带着路明非退得更远点，看着直升机起飞到适应高度，调转方向飞离。路明非居然还在睡，这次口水是真流到了他肩膀上。楚子航拉过路明非的一边手臂绕过自己的脖子，侧身微微屈膝把路明非往自己身边拉，然后把他背了起来。

 

       整栋宿舍里静悄悄的，一楼小客厅和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虽然是放假时期，但是学校内所有设施都正常运转，水电气也照常提供。楚子航背着路明非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电梯本已经停在一楼，电梯门立即打开。

 

       路明非的宿舍钥匙好找得很，楚子航很快从他身上摸出来打开了门，略微判断了一下哪张床是路明非的，把他放了上去。路明非睡得死沉，倒是脑袋一挨着枕头就自动自觉地扯了被子盖上，往被子里窝了窝。他穿着的衣服已经在雨林里蹭得全都是尘和泥，这下醒来有得换洗床单被子了。

 

       楚子航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往门外走去，就听见路明非含糊地叫了一声师兄。他估计路明非还梦到自己在热带雨林里，不以为意，准备关门，结果路明非又叫了一声。楚子航重新推开门，看见路明非从床上坐起来，眼皮子耷拉着，一副不甚清醒的样子。

 

       路明非半睡半醒，看见楚子航站在门前，身后走廊的路灯在他身边笼着一层模糊的光，他迷迷瞪瞪地问，“师兄，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楚子航指了指，“我回去了，水杯放在床头上。”

 

       “哦。”路明非听到一个没事，稍微放下心来，后面的没听清，他随口应下来，重新躺回床上，声音模糊地从被子里传来，“师兄晚安，我明天带早餐过去给你。”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关门的声音，路明非重新睁开眼，一眼看到楚子航放大在面前的脸，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个震惊的反应，楚子航已经掀开他的被子，冰凉的手压在他的床上，似乎准备一起躺进来。

 

       路明非赶紧往一侧挪了挪给楚子航腾出一点位置，十分紧张，“师兄你要在这睡？我睡相不太好……你是不是伤口痛了？”

 

       “困了。”楚子航简洁地答到，规规矩矩地躺下来，自己把被子盖在身上，闭上眼睛。

 

       “啊……哦。”路明非在黑暗看了楚子航一会儿，楚子航闭着眼，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路明非感到一点安心。

 

       在热带雨林里，他们每晚支一个小帐篷，睡在睡袋里。那几天运气衰到了极点，几乎每天晚上都有意外发生，大半夜跳起来已经是常规了。但是每天晚上他在楚子航边上睡下去时，仍然感到非常心安。这个面瘫杀胚师兄大概是世界上最近于他亲人的存在了，有没有楚子航他都只是个孤独的家伙，但是现在他遇到了另一个孤独的人。

 

       路明非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等楚子航的呼吸完全规律平稳，他悄悄伸手绕过去搭在楚子航身体的另一侧，闭上了眼睛。

 

 

       尾声。

 

       路明非提着两份早餐回宿舍的时候看见门口一个猥琐的身影。

 

       金发高个的德国师兄看见他的瞬间立刻哥俩好地上来勾肩搭背，“我忘带钥匙了嘿嘿，没想到你回来了。”芬格尔的语气里带了一点不可思议，“你怎么回来得那么早，居然还去买了早餐。”他的手像章鱼滑腻的触手一样刺溜一下从路明非的肩膀上滑下去了，“你别是套着路明非壳子的什么人吧？”

 

       路明非还没来得及回答，芬格尔的视线移到他手上提着的早餐袋来，立刻沾沾自喜起来，”你居然还给我带了早餐！你是终于意识到师兄我对你的成长有多么重要的作用了吗。”他从路明非手上摸走了钥匙，“来来来师兄我给你开门，早餐小心别洒了……”

 

       路明非站在原地不动，看着芬格尔一脚踏进宿舍门，又退了一步出来，默默地把宿舍门关上了。

 

       “……我走错宿舍了？”

 

       “……我觉得应该是没有。”

 

       “那为什么我好像看见楚子航睡在你的床上？”

 

 

       -END-